性心理咨询师:更隐秘的角落——老年同性恋者

提到同性恋群体,我们的第一印象是什么?勇敢独立?年轻潮流?其实这些印象只代表了一小部分人,同性恋群体与所有人一样——各种各样的人都有,高的矮的、胖的瘦的、老的少的,他们是这丰富的世界的组成部分。

北京同志中心有段影评我很喜欢:

 

“……新自由主义下塑造的「男同志好公民」形象是中产、年轻、气质阳刚的。周游列国、操流利英文、出入高档场所、热衷健身、身着名牌、聪明上进有事业心的男同志形象,借极高的消费权和文化定型一方面反抗异性恋叙事、一方面臣服于对男性气质和资本市场的极端崇拜。新创造出的同志空间,如高档健身房和名牌店,排斥了其他年龄、身材、种族和性别气质的公民,而老年男同志是‘最不可见’的群体之一……”

 

因此,我想把目光投向一个更加隐秘的角落:我们的父母辈,那些老年的同性恋群体。

 

 
严寒中龃龉前行
 

时钟拨回到几十年前,彼时的叔叔阿姨们,也曾经风华正茂、貌美如花,不过他们面临的社会环境更加严峻:高压的社会文化,闭塞的信息渠道,性教育基本没有,男女之间的性尚不被允许公开提起,更别说同性相亲。很多同性恋者甚至对自身的性取向充满疑虑,也不知道世界上有很多人跟自己一样,虽然经历过青春期的悸动,但当他们在青春期卫生手册上偶然翻到同性恋的“知识”,被“性变态”三个字吓得猛的丢掉手中的书,拼命的想抹掉头脑中的恐惧。

 
 

即便是对自己取向感到确信的人,日子也同样不好过,那个年代,同性恋不仅仅要面对精神心理上的污名化问题,更令人恐慌的,是会被定罪。很多人有体制内的正式工作,白天小心翼翼的藏好自己,兢兢业业的工作,夜幕降临,只能在公厕、公园、浴池和娱乐场所里偷偷的寻找“组织”,但是“一旦被逮到,就完蛋了”,即使不被抓走,也会被开除公职或者边缘化,职业、收入和名声全毁,昔日的邻居好友躲着你走、指指点点。

叔叔阿姨们的皱纹里,刻满了曾经的沧桑与艰辛,几十年来在严寒中龃龉前行,有些人,甚至冻死在了严寒中。

 

逝去的青春
 

今天的我们,虽然也时常要面对家人的催婚,但却不可与几十年前的催婚同日而语。与其说是“催”倒不如说是“逼迫”,家人、亲戚和同事一齐上阵,张罗着介绍对象,不结婚的人,甚至没有资格在单位中分房子,所有人都被限定了唯一的“正常”人生:步入婚姻、生儿育女,那时候如果不结婚,就已经足够被人另眼相看了。

也许迫于压力,也许出于对家人的愧疚,大部分的叔叔阿姨辈同性恋者,最终赶鸭子上架般的走进了与异性的婚姻中,可这样的婚姻,怎么可能幸福:为了迎合社会文化规范,被迫扮演一个合格的妻子/丈夫,以及母亲/父亲,跟一个自己无法喜欢上的人共处在同一屋檐下,经历着漫长的无性婚姻,每天的生活,既是应酬,也是表演,就这样一天天的,变成两鬓斑白的老人。

 
 

在香港电影「叔·叔」中,就展现了一个这样的故事:

主人公阿柏年轻时偷渡到香港,身无分文的他靠自己的双手打拼,成了一名出租车司机,尽管谈不上富裕,但起码自给自足,他也早早的建立了家庭,子女已经长大成人,自己也到了退休的年纪,某次在公园里,结识了另一位主人公:阿海。

阿海的经历和年纪与阿柏相仿,多年的家庭生活,让两位老人很懂得隐藏自己,但蹉跎了太多的青春后,做自己的愿望也变得越发强烈,经过一番试探,他们终于走到了一起,像年轻人一样,他们有着同样的羞涩和甜蜜,同样的欲望与依恋,以及恋爱后的容光焕发。

 
 

但这段恋情能天长地久的维系下去吗?电影的最后也做出了同样的发问:你要继续停留在传统的社会角色中,还是用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来做回自己?

而年老的女同性恋,处境比男性要更加悲惨,她们不仅要忍受着割裂的生活,在婚姻中更是处于弱势,洗衣、做饭、带孩子,那可是没有洗衣机和洗碗机的年代,相比男同性恋者,扮演一个好妻子的任务更加繁重,很多人还会面临丈夫的酗酒和家暴,在那些默默流泪的夜晚,却没有人可以互诉衷肠。

 
 

在自媒体「偶尔治愈」的一个访谈中,我们也看到了老年女同性恋者的故事:

二十多岁的王建华作为城市青年上山下乡大军中的一员,到村里教书,而李莲荣是她的学生,两人暗生情愫,每天放学,王建华都会送李莲荣回家,经济条件和社会资源更好的王建华,用自己的一切帮助李莲荣摆脱农村的穷苦命运,鼓励并资助她继续读书,她甚至帮李莲荣安排了相亲,为她找到一个经济条件和人品都不错的男人。

此后的王建华和李莲荣在各自的家庭轨迹中辗转,再见面时,两人已年逾花甲,白发苍苍的老人依然会卿卿我我、耳鬓厮磨,但她们面对着许多老年同性伴侣的问题:一方想让对方离婚,然后和自己在一起,而对方觉得自己岁数大了,并不想打破这种生活。

面对这个难题,她们也曾争吵,甚至一度闹到分手,但当再次知晓彼此的消息时,李莲荣已经溘然长逝。一生只爱你一人,可你却把我孤零零的留在人间。

 
 

 
人已老 心未死
 

几十年的岁月已经献祭给了这个社会,人生仿佛逢场作戏,戏台上的角色,总是那么不真实,日渐老去的自己已然时日不多,要不要狠下心,做一次自己!这是压在心底的一生的愿望:活出自己,弥补曾经的遗憾,因为年轻时,他们就不曾好好的满足过自己。

在青少年时代,一个人本该建立起自我认同感,那就是确认“我是谁”的问题,用心理学家埃里克森的话说,青少年阶段的发展任务是自我认同感 vs 混乱,老年同性恋群体在这时经历着自我认同感的混乱:我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?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?我是否是个好人?这种迷茫和质疑自己的感觉,在文化保守、信息闭塞的年代,要比今天更加强烈。

而在青年时代,是埃里克森所说的亲密 vs 孤独,这种亲密不只是进入婚姻那么简单,它是一种更加广泛的关系,寻找志同道合的伙伴并归属于彼此,在这个阶段,老年同性恋群体感受着巨大的孤独:既不被社会接纳,也不被父母认可,自己的伴侣,只是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,即便想寻找自己的同类,在没有网络的年代,也更加困难,甚至危险。

到了老年期,老年期的任务则是思索自己的过往,整合前半生的经验,一生经验的整合,会令人产生一种深沉的满足感,觉得自己度过了有意义的一生。我们看到,老年同性恋群体身上有不输年轻人的勇气,他们寻找着曾经的恋人,不仅燃起了自己的第二春,也是在弥合自己人生裂口。

 
 

老年人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样无欲无求,他们有自己的欲望和心愿,无论什么年龄的人都会一样渴望爱情,老年同性恋群体除了追求欲望、亲密和依恋之外,还有更加厚重的一面——追求自我实现:成为一个能自由追求欲望、亲密和依恋的人。这种自我实现的动机,在所有人身上都是一样的,异性恋如果被包办了婚姻,照样会想从婚姻中挣脱出去,寻找真爱。

提到自我实现,自然就要说说心理学家马斯洛,他因为需求层次理论而被人熟知,自我实现的需求,站在金字塔的最顶端,我们所熟悉的观点是,一个人只有在较好的满足了基础的需求之后,比如解决了基本的生计问题、获得了安全之后,才会去追求更高级别的需求。

 
 

但马斯洛也提出过另一个观点:自我实现动机很强的人,往往并不符合这个模型,他们常常忽略基础的需求,直接追求自我实现。实现自己能带给人强烈的存在感:我是活着的,我在人世间没有白白走一遭。

而爱情,自古以来就是反抗束缚、追求自由和自我实现的主阵地,比如「白蛇传」,比如「孔雀东南飞」,再比如「罗密欧与朱丽叶」。无论文化的规训力量有多么强大,总有不愿委曲求全的勇士,因为相爱的那一刻,你只是你自己,而不是任何的社会角色,爱一个人,这种最基本的人性,无法被否认。爱我所爱,无怨无悔,若不能如此,此生与未曾活过何异?

 

尾声

 
 

写到这里,很多读者会注意到另外一个问题:同性恋者的家人们,难道追求自我实现就一定要辜负无辜的人吗?这算是骗婚吗?

我想说,在几十年前,这种事情没法用简单的“骗婚”来理解,与年轻人不同,那个年代的人,在婚恋这件事上的选择权很小,我们今天的不婚不育、丁克家庭在那时都算得上是异类。另一方面,有些人都不知道自己是同性恋、不知道自己会一直喜欢同性,就稀里糊涂的走进了婚姻,甚至是有些异性恋夫妇,结婚的头几年都不知道生育后代的生理机制是什么。放在这样的背景下,你没法用今天的标准来苛求他们。

但确实,老年同性恋者的家人,他们的伴侣、子女也生活在悲剧中,老年同性恋者的伴侣,经历了同样的无性婚姻,她们有权也有理由感到愤怒,那些守了几十年活寡的老年同妻,可能一生都不知道性高潮为何物;对于子女,我们曾写过一篇「那个不愿让我提起的父亲——他是个出轨者」,我们呈现了出轨者子女的痛苦与愤怒,可如果再加一层码,父母的/出轨对象如果是一名同性呢?这恐怕是更令人震惊和难受的。

这些对家人的客观伤害是存在的,难以回避、无法否认,但文章的篇幅有限,我们无法在本期的文章中面面俱到。所以,我们计划在下一期中,关注到已婚同性恋者的异性伴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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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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